查看原文
其他

务农四十余年,我学会了像“岛屿”一样思考

2018-01-23 Michael Ableman 有机会网

有机会编译文章
作者:Michael Ableman
编译:Jing

↑ 图来自Pixabay

从年轻时起,我就和岛屿产生了联系。我并不是被那种水清沙白的“典型”岛屿形象所吸引。我对岛屿的理解是更深入的——岛屿,是对我们在地球上的生存状态的隐喻,代表着独立,也代表着内在的相互依赖,自然的限制和无限的时空。岛屿,代表着一种悖论。

过去十年,我都在岛屿上生活,我意识到,在岛屿上我不可能逃避任何事物。反馈常是很迅速的。并没有大面积的土地和大量的人口把某个人行为的后果给“稀释”掉。

如果我们把地球想象做漂浮在宇宙汪洋中的岛屿,或许我们可以重新考虑该如何对待地球。

最具有重大意义的开端,是重新考虑如何对待食物。在生活中,没有什么事比这更重要了,但是生产食物的责任现在却被交给了一个工业化的系统,农场变成了工厂,食物变成了来源未知的商品。后果是灾难性的:蔓延的儿童肥胖症和糖尿病,地下水污染,土壤退化,丢失的味道……而最严重的后果是:农业社会的社会连接、文化连接和生态连接,也都危在旦夕。

↑ 图来自Michael Ableman

夏威夷群岛最早的居民,波利尼西亚人,曾经深刻理解什么叫生活在生态限制以内。在那些岛屿上,他们用完全来自本土的资源维系了百万人的生命。对于获取资源的方式,是有明确规定的。比如,如果一个人捕了某种正处在禁捕季的鱼,那他是会被惩罚的。听起来极端,但是他们明白一个我们现已忘记的事实:自然界中的万事万物相互依存。最早的岛屿居民们知道,几个人的贪心可能会影响到整个社群的生存。

夏威夷是地球上位置最孤立的群岛。但是现在,这里80%的食物都是进口的。食物要经过数千英里的运输才能到达夏威夷,而这个系统的代价,远远不是夏威夷居民在超市结账时付款的数字所能代表的。曾经一个富足丰饶的地方,变成了地球上粮食安全问题最严重的地区之一。

当我十六岁的时候,我曾生活在一个岛国——牙买加。我和格瑞特,还有她的伴侣威尔叔叔生活在一起。威尔叔叔耐心地教给我基本的生存技能,比如怎么磨刀具,怎样打开椰子,受伤或生病时用什么草药,怎样煮食面包果,怎样从海岸的崖边捕鱼。

那时的我完全没想到,我会用的一生来继续学习这些技能,用写作和课程教给人们这些非常重要的事情,教人们重新找到自己在自然界中的位置,重新学着如何生产食物。

我年轻时,正处在科技崇拜时代的早期。随着这个时代的发展,人们越来越忙着给自己的头脑投资,抛弃了曾经指引人类数万年的自然智慧。我们过去并没有意识到这无知可能带来的生态和社会代价。

在我和他们在一起时,格瑞特和威尔叔叔还过着与自然融为一体的生活。那时,大多数牙买加的乡村家庭都基本上是自给自足的,养鸡养羊,照料椰子树、面包树和芒果树,在海边捕鱼……尽管从经济学角度来说,当时“贫困”是普遍的现象,但是多样化的本土食物却是牙买加乡村居民们的真正财富,他们以丰富的食物收获为荣,以自然知识和与自然的连接为荣。可现在,尽管温暖的气候和丰富的水资源依然存在,当地的自给自足经济却也被完全依赖外来输入的经济所取代了。

像岛屿一样思考,意味着我们需要接受冲突和矛盾,接受这个事实:我们没办法逃到哪儿去。

↑ 图来自Michael Ableman

一个农场就像一座岛屿,如果得到妥善的照料,农场应该是能够自给自足、自我维系的,能以自身的循环来提供动植物需要的养分,而不是依赖外来的投入。这就是模仿天然生态系统来做农业。但在(北美)这个只有1%的人口务农的地方,生态农业还含有文化和教育方面的意义。

我曾花了25年时间,在加州运营一个小型的,12.5英亩的农场兼教育中心。漂浮在住宅建筑和购物中心的“海洋”中,这个农场是另一种形式的“岛屿”。在最好的时期,这个农场出产一百多种水果蔬菜,雇佣了30来人,为500个城市家庭提供食物。

因为受到城市建设发展的威胁,我们成立了一个非营利组织——城市农业中心——并且排除万难募集了一百万美元,拯救了那片土地。

但是,在城市郊区环境中务农带来的内在挣扎,最终向我袭来。我向往居住在一个个人责任感超越草坪边界线的地方。于是我向北行1200英里,搬迁到了加拿大BC省的一个岛屿,盐泉岛。

当乘坐渡轮离开时,我仿佛觉得,自己是从一个疯狂的世界逃离出来了,仿佛那个岛屿会是我的“庇护所”。但是很快我就发现这是个悖论:我曾经想要逃离的那些事情依然都存在。

住在岛屿上,不是逃离,而是强迫我更多地参与。

↑ 图来自作者在盐泉岛的农场,Foxglove Farm (毛地黄农场)

我们在这个岛屿的水域的中心地带,耕种120英亩的农场。最棒的事情之一是,我们能看到过往以难以预料的方式在当下展现,能感到我们是这片土地上居住的世世代代人类中的一员,从最早在这渔猎的原住民开始,直到我们自己,一环一环的连接都在这土地上展现。

以前谈到可持续食物系统时,我很在意土地所有权,但是现在,我问自己,土地所有权到底意味着什么呢?毕竟,我们都只是过客,是一个更大的自然力量中的租户和照护者。最后留下的只是土地,我们能做的,就是尽量让土地更肥沃,更有生命力,更生态多样化,并且利用我们居住在这片土地的短暂时间,养育自己、养育土地、分享启示。

↑ 图来自毛地黄农场

我们正生活在工业革命以来最重大的全球变化的交汇点。我们都非常清楚气候变化、人口剧增的事实。我们知道,生命的最基本元素,包括土壤、水和空气,都处在前所未有的威胁之下。和波利尼西亚人最初发展的内部循环系统不同,现在大多数的岛屿人口都完全依赖外部投入才能生存。

食物的危机或环境危机,其实都不如“参与危机”这么紧迫。最近几代的年轻人不仅脱离了自然,也不再知道,双手除了敲键盘以外还能有什么用处。所谓的食物革命,可能在网络上被大肆讨论,但是问题是无法在网络上被解决的。

1989年,古巴这个岛国遭遇了大范围的饥荒,只因失去了来自前苏联的食物援助。古巴的回应是,创造了一套世界顶级的城市农业和乡村农业系统,这系统对于外来投入的依赖是极少的。古巴人并不是因为生态农业是“对的事”才去做,而是不得不做。

我相信,在工业化国家,真正转型所需要的重大结构性改变,也得在“不得不做”时才发生。但是好在,人类有非凡的同理心、智慧、创造力和应变能力,而这些能力在危机时会格外明显。有很多历史上的事件都证明了这一点,而古巴只是例子之一。

我曾经说过,名厨们像摇滚明星一样吸引眼球,是时候让农民也获得这样的关注了。但是,当只有1%的人口在务农,其余人就算给农民呐喊加油,真正的转变还是没法发生的。我享受被关注,但是毕竟,务农不是要吸引观众眼球的体育比赛。

↑ 本文作者,图来自rdnewsnow

如果想要顺利渡过这个剧烈变化的时期,必须要有越来越多的人回归到生产食物的艺术中来。

我确信,当全球工业化的试验逐渐崩解,农业将重新回到它应有的位置上,重新回到社会的中心。

对于我们这些正在重新教育自己、重新寻找在自然中的位置的人来说,我们必须继续完善自己的技能,并且用心去创造本地的和区域性的示范。我很确信,总有一天,我们会成为人们竞相追逐的领导者和指引者,我们耕种的土地将成为活生生的范例,成为展示神圣的自然知识的宝库。

像岛屿一样思考,想象地球是漂浮在无限空间中的岛屿,而地球上的土壤、水和大气是经过了精心的调配和平衡,才得以维系生命。这会给我们带来一些界限感,希望我们也能从中谦卑地认识到人类生命的脆弱。

↑ 作者(左)在温哥华“完全食物”街道农场,图片来自温哥华太阳报

译者注:

本文摘自Michael Ableman 2009年在波士顿大学“未来食物论坛”的演讲。而也是在同一年,他在温哥华一个低收入者聚居的街区发起了新的城市农业实践,和Seann Dory联合创办了Sole Food Street Farm,即“完全食物”街道农场,这是北美最大的城市农场之一。而他同时也依然在盐泉岛的农场工作。从城市到乡村再到城市,或许这确实是因为,他体会到了在本文中所说的,“住在岛屿上,不是逃离,而是强迫我更多地参与。”他在一次专访中说,他只是“完全食物”街道农场的发起人之一,但真正让农场实现的英雄们,是那个街区的居民。他说他也曾经对那里的低收入者特别是吸毒者有偏见,但是“正是那些我曾经评判过的人,却是有热心肠、有灵魂的人,他们拥有不同寻常的创造力、智慧,以及为世界作出贡献的渴望。他们只是需要得到这个机会。”这是这个城市农场给他最大的收获。

↑ 《街道农场:在城市前线培育食物、工作和希望》一书封面,图来自Amazon

关于作者:

Michael Ableman,从1970年代开始就实践有机农业,也是教育家、作家,城市农业中心的创始人,温哥华“完全食物”街道农场的联合创始人。他发表了《On Good Land》(在美好的土地上),《Fields of Plenty》(丰饶田野)等书,最新的著作是《Street Farm: Growing Food, Jobs and Hope on the Urban Frontier》(街道农场:在城市前线培育食物、工作和希望)。


延伸阅读



用生活,定义有机。


新农夫 | 有机田 | 慢餐食 | 简生活 | 纯自然 | 绿心灵


联系我们

media@yogeev.com(媒体)
farm@yogeev.com(农场)post@yogeev.com(投稿)

人人有机会扫描二维码,关注有机会


   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

    文章有问题?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